中国未来靠投资拉动的模式不可取

2015年，当时的中国经济正在进入一个增长速度换挡期、结构调整阵痛期和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三期叠加的阶段，中国经济未来的增长方式正成为全社会的焦点。是继续靠投资拉动，还需要靠增加内需拉动，抑或是通过改革创新提升效率来拉动，各种观点众说纷纭。彼时，本报记者专访了吴敬琏，他认为中国靠投资拉动的经济增长方式不可取，并给出一条结构优化、提升效率的经济增长路径。

《中国经营报》：面对中国经济的下行压力，有些专家提出接下来中国仍有必要进行投资拉动，在你看来，投资拉动的模式是否可行呢?

吴敬琏：接下来GDP增长的速度肯定会下降，不可能保持原来那样的增长速度了，这是大家的共识。但是，需要分析为什么出现了GDP增长速度下行的趋势?它是一个周期性的，还是一个趋势性的?它的原因是一种偶然的原因，是短时期的原因造成的，还是一些更加深刻的原因造成的?

对这个问题，现在有不同的认识，比较流行的分析框架把增长速度高还是低归结为需求的强度，就是所谓三驾马车的分析方法。为什么增长速度下行呢?是因为三驾马车即消费、投资、出口不得力。根据这样一种观点，大致上得出的结论就会是我们只要能够设法把这三驾马车的力量再加强，增长速度就可以回升。前一段时间比较流行的观点就是利用政府强势的介入，大量的投资就可以使得增长速度再次回升到8%或者甚至更高的水平上。采取的措施算来算去，大概就是增长投资。

但是我认为这是误用了分析中长期趋势的理论框架，这是非常明显的，投资拉动是凯恩斯经济学对待短期问题用的一个分析框架。

事实上，投资拉动正在发生两个不能忽视的问题，一是经济学上说的投资回报递减规律的作用非常明显地显露出来。刚才已经说了，2009年的强刺激曾经使得增长率达到10%、11%的水平，三个季度，接着就下滑，一直十几个季度的下滑，这中间也有一些短期的刺激使得增长率回升，但是它的时效越来越短。

二是大量投资进入产生了负面效应，最突出的一个宏观效应就是国家资产负债表，特别是企业资产负债表和各级地方的资产负债表上负债率快速提高。这一方面需要消化，另一方面如果你听任它继续提高，它就蕴藏着一个出现系统性风险的可能性，所以这是必须要避免的。

《中国经营报》：你认为未来经济增长的模式应该是怎样的?

吴敬琏：十八届三中全会说得一针见血，它的基本任务就是要建设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这个基本任务包含一系列的改革要求，它正好是针对我们现在体制中的一些缺点。比如说我们现在的市场是条块分割的，提出来要建设统一的市场。我们的市场对于不同的市场主体往往分成三六九等，而不是平等和开放的，所以要建立开放的市场。

而在政府作用的改革方面，十八届三中全会规定，政府作用主要是保持宏观经济稳定，加强和优化公共服务，保障公平竞争，促进共同富裕，弥补市场失灵。它提供的是公共品，而不是在私有品提供上对微观经济活动进行行政干预。这样是决定了我们在未来的十年中能否制胜的一个设计。

产业结构的优化也是重点，结构优化的出现是2012年出现了苗头，2012年历史上第一次第三产业增长速度赶上第二产业的增长速度。到了2013年这个情况进一步变化了，第三产业的增长速度超过了第二产业的增长速度，而且因此第三产业第一次成为国民经济中第一大产业。这就表明结构优化在这一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功。

备受关注的营改增，其实在调整税收结构的同时对产业结构的优化起了重要的作用。它也是2012年上海开始的，然后全国推广的，营改增的改革有两方面的好处，大家注意的一个方面，就是减负。其实更重要就是分工深化的改革。因为营业税是全额征税的，一分工一个企业要分成两个企业，就要多交很多税，而分工的深化正是推动经济发展最强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