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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挤坏”的南锣鼓巷 想要喘口气

2016-05-03 16: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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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锣鼓巷,北起鼓楼东大街,南到平安大街,宽8米,全长787米,与元大都同期建成。因为地势中间高、南北低,像一个驼背人,故名罗锅巷。到了清朝乾隆十五年绘制的《京城全图》改名为南锣鼓巷。

这条迄今700多年的胡同,是北京最古老的街区之一,处在旧城保护区。近些年,逐渐成了文艺青年探访老北京风貌的休闲去处。

陈宁是一个热衷美食、文艺的标准北京小资,这些年,南锣鼓巷变成她“由爱生怕”的一条街。

六七年前,地铁站还没开通到巷子口,她会和同事、朋友溜达过来,去靠近南入口的“过客”吧翻弄门口一摞摞的《孤独的行星》丛书;赶在下午卖光之前,去文宇奶酪店抢上一盒浓香的双皮奶;或者和好友去“喜鹊”“小新的店”点上杯咖啡和蛋糕,消磨一下午;走到最北边的“创可贴8”,看看有哪些新创意T恤,会心一笑。

随着南锣鼓巷声名鹊起,她发现胡同越走越长,不断有新店铺门脸在装修。直到去年春节去逛,挤在众多举小旗的旅游团中,以平均每分钟10米的速度前行,在垃圾堆旁局促的啃完一串烤鱿鱼,她最后做出了“节假日再也不接近南锣鼓巷”的决定。

这条老巷子已经不堪重负。4月22日,北京东城区旅游委通知旅行社,从4月25日起,限制团队游客前往南锣,并称南锣已经主动取消了AAA级景区资质。

随即,大型在线旅游企业同程、携程都向界面新闻表示调整了包含南锣的旅游线路,携程还表示要用其他的胡同游线路替代南锣鼓巷。

五一小长假的第一天,据《新京报》报道,南锣鼓巷全天接待客流约7万人次,较去年同期下降了1/4。

南锣鼓巷商会会长徐岩对界面新闻记者说,这也是商户们的意愿,商会希望获得一个喘息的时间,梳理一下南锣鼓巷的定位。“现在南锣鼓巷的业态低端了一些。”徐岩说。

据官方统计,此前这条街上日均客流量超3万,周末超5万,节假日客流量上10万,当地居民说根本不止这数。街道管理者平时会在客流密集的时候,临时关掉几家容易造成人群滞留的沿街商铺。

南北走向的南锣鼓巷,东西各有8条胡同成“鱼骨状”整齐排列,延续着元大都“棋盘式”的城区建筑格局。若是往前推二三十年,这街上是挑着担子的手艺人,一个奶站,一个煤铺,一家副食品店,还有住在各个老北京院落的居民。

爱新觉罗·安林祖上是镶黄旗,从清朝就住在这里,如今他是拉着敞篷三轮车、满肚子故事的导游。坐上安林的三轮,离开主街道向两边各条胡同方向延伸,才能够更具体感受到整体肌理的胡同、四合院形态。

南锣鼓巷一带曾是清朝的“高档住宅区”,至今还遗留着多处名人贵胄的故居:齐白石故居、婉容故居、僧王府……安林能细数某条胡同每个院子的前世今生。

不过,大多数游客并不会这样去仔细探究。走在主街的情景,很像一个拉长版的露天购物城,人们会在玉石、陶艺品店好奇地转上一圈,然后去个饰品摊上拿个10元一串的木珠串。游客中的大多数,会在20块一串的大鱿鱼和30块的马卡龙之间,选择前者。

南锣鼓巷的特色商户最开始是从东棉花胡同一带,也就是主街中段冒出来的。1950年中央戏剧学院进驻东棉花胡同39号院,市场化之后临街就陆续出现了一些主打文化特色的店铺。

“南锣鼓巷一开始是打造老北京的东西,可老北京的东西卖不出钱来,现在都是卖外面的东西。前几年是台湾的三角烧、车轮饼,现在是炸鸡排、炸薯条,年轻人喜欢。”安林一边骑车一边说。

陈宁曾经在中戏旁边的蓬蒿剧场看完戏,溜到南锣鼓巷主街买了一根马迭尔冰棍,享受夏夜的清凉。结果图片发到朋友圈,有哈尔滨的朋友留言:来哈尔滨了?咋不告诉姐一声呢?

但这种外来品牌店和展示传统文化的店铺也并不多。街上的商户们从零星冒出来,到逐渐集聚,再之后疯狂涌入,快餐式小吃、杯子、廉价饰品等随处可见的快消品店占据了越来越多空间。

据商会统计,目前南锣主街道上的商户数量在240户左右,两边胡同里有500户左右,而2007年整条街大概共有商户60家。

据南锣商会会长徐岩回忆,在2008年前后,南锣鼓巷被美国杂志评为中国必去的四个地点之一,再加上奥运会期间北京政府向全球游客展示本土文化,南锣鼓巷的知名度直线上升,政府推动其商业化发展,随后一大批商户涌了进来,游客也越来越多,商户的种类不受控制。

2007年,热爱陶艺的王丰年想在北京找个有文化氛围的地方创业,最后落户南锣鼓巷。他对南锣鼓巷目前的拥挤状况感到惋惜,他觉得南端地铁站的开通也给南锣鼓巷带来太多盲目客源。“可能每天来的五万人里有四万九都是买个大鸡排或者大肉串,从头走到尾。”王丰年在丰年陶坊对面的小作坊里接受采访,一边打磨着两只新烧制的陶杯,一边加重语气说。

南锣鼓巷变火爆的过程有点不受控制,按照徐岩的理解,这也是顺着市场规律自发形成的结果,越来越多的游客和越来越多的商铺在双向选择。

“人多了,商户追着过来,房子租金高了,大家只能做赚钱的事了,不能完全按照自己意愿来。”徐岩说。他介绍说,从2008年到现在,南锣鼓巷的租金大致上涨了几十倍。这让很多特色店铺有点承受不起。

4月25日中午,南锣鼓巷一家新装店面上“煎饼侠”招牌分外抢眼。有商户透露,店是“本土意识”的创始人开的,据说这位做文创产品起家的老板很无奈,因为经营压力实在太大了。

一位商户老板告诉界面新闻记者,南锣鼓巷有很多街边小吃店都是同一位老板开的,来钱很快。一些售卖时兴小吃的店铺,常常随着大众口味换门面但不换老板。利润最高的一类铺子,比如卖羊肉串,几平米的摊位一天能卖出几万元。

王丰年目前的对策是变通,“一手做作品,一手做商品”。丰年陶坊的店铺里开始出售一些几十元的陶艺小商品。同时王丰年带着他的徒弟们进行艺术创作,筹备展览。

但还是有很多特色商户消失了,比如吉他吧、喜鹊咖啡、三棵树,其他那些早期进驻的店铺也被淹没在快速繁殖的快消品店中间。

消费者的喜好推动着街上快消品店的迭代,从数量上也可以判断某种商品的时兴程度。遍布北京购物商场的韩国化妆品店NatureRepublic一个多月前新开了南锣分店;南锣主街上,有同一品牌的2个糖果店,同一品牌的2家韩国服装店,同一名称的新西兰烧乳酪店2家;做成名字形状的钥匙圈铺子,面对面开了2家;一家“全场29.9元”的杯子店店员说,这条街上目前有4家杯子店,分别属于2个公司;还有分不清有何差异的炸鱿鱼、炸鸡排店数家。

沿街还有各种小摊贩,售卖着棉花糖、手工卷烟、木质手串。一只灰扑扑的布偶驴子,在街边来回打滚——用行为诠释一种小吃的名字。

在家门口摆摊卖饮料的阎阿姨入住胡同三十多年,亲眼看着斜对面那家黄太吉经营半年之后赔钱走人,换了新店。“大家削尖了脑袋往里挤,挤完了,今年看这么多店卖这卖那的,第二年就不见得有了。”阎阿姨说。

游客对南锣鼓巷的过分热情也让管理者们紧张。南锣鼓巷主街现在有十来个物业保安,每天来回巡逻二三十趟,24小时三班倒。除此之外,附近街区还有派出所和城管。

但是被挤得“溢出”的游客,还是给街上的住户带来了困扰。虽然家家户户门口写着“游客禁止入内”之类的字样,还是挡不住好奇的目光和依门拍照的游客。有时候院子敞开,看到里头晾晒衣物,有游客还惊讶:“呦,这里头还有人住呢!”

安林说夏天晚上最难熬,家家户户开着窗通风,到凌晨两三点能听见男孩儿女孩儿们“连嚷嚷带叫的”,唱的、骂的、打架的都有。因为游客密集,胡同的卫生工作都重新分配,从一个环卫工人负责两条胡同变为一人负责一条,从一个人管三四个公厕变为一人管两个。

管理部门意识到南锣鼓巷的“过载”。2014年政府授予南锣鼓巷商会审批执照的权限,把控商户质量。

2014年,南锣鼓巷商会牵头关停了76家低端商户,现在计划开展一次大规模梳理。“以商会为主,我们把所有问题商户拎出来,与商会签订承诺书,给他们时间、方向和出路。”徐岩一词一顿地说。

初步统计,商会所指的问题商户目前约80家,涉及无证无照、超范围经营、一照多用,以及一些“业态低端、建筑风格严重违反胡同风格的商户”。

“2014年之后,新来的商户我们可以把关,已有的商户就只能慢慢调整了。”徐岩说到,早先管理部门对入驻商户本应该有鼓励、有限制、有禁止,但当时政策引导是缺位的。

其实,南锣鼓巷并非个别现象,天津有条喧闹的第五大道,苏州有条高人气的平江路……每到节假日、旅游旺季,全国各地景点人满为患、超负荷的情况屡见不鲜,其结果是游客得不到满意的体验,管理难度增大,服务质量不到位也会对商户品牌造成损伤。

近两年来,按照《旅游法》要求,各个景区在可能达到最大承载量的情况下,都要采取停止售票等限流措施。此次,南锣鼓巷主动“叫停”,也反映出来旅游景区对于自身发展的理性思考。

“开什么样的店来什么样的客人,什么样的客人进什么样的店。我认为这是商户和客人的双向选择。”在南锣鼓巷经营近7年的杯子蛋糕店老板Tim说。

“找准了定位和对应的人群,市场自然会调整,谁适应谁留下来,不适应就搬走。”旅游经济专家魏小安在接受界面新闻采访时表示,南锣鼓因为适合按照“城市中央休闲区”的方向发展,给它带来了成功;而过分火爆也反映了北京同类休闲地供应不足,开发更多的胡同、街道将帮助南锣鼓巷分流。

据了解,穷游正在尝试推出“citywalk”小众的当地游项目,由具有人文历史、设计等专业背景的领队,边散步边听故事,一起游览北京史家胡同、大栅栏到杨梅竹斜街、上海苏州河这样有特色的城市线路。“为了保证体验质量,我们每次把人数控制在10人以内。”穷游公关经理韩笑告诉界面新闻记者,“感兴趣报名的人数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随着人们旅游观念的改变,讲究个性、欣赏“小而美”的旅行者越来越多,或许南锣鼓巷们才会重拾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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